今日推薦175——《江湖中國：一個非正式制度在中國的起因》何以“老實人吃虧”、...

隨州新華書店

[摘要]個人要在這種環(huán)境中安身立命，不僅要學習法制，更必須適應江湖，遷就它的規(guī)矩——人身依附、結黨營私、人情買賣、弄虛作假等等。這就是“老實人吃虧，壞人飛黃騰達”的緣由。

本文摘自《江湖中國：一個非正式制度在中國的起因》，于陽 著，當代中國出版社，2016年1月

《鹿鼎記》劇照，圖源網(wǎng)絡。

金庸筆下《鹿鼎記》里的韋小寶是“壞人飛黃騰達”的樣板。用江湖權力話語和社會江湖化來解讀，這個問題太好回答了。近代中國，江湖染指社會權力，或多或少，時明時暗。江湖規(guī)矩變成社會的實際慣例，導致民間社會廣泛江湖化，黑白兩道合二為一。社會上有人吹噓自己本事大，就說自己“黑白兩道吃得開”，這里的“黑白兩道”絕對是褒義而非貶義�？梢姡�民間社會是黑白兩道混合物，即江湖和官方正統(tǒng)的混合物。單靠黑道，或者單靠白道，都不如黑白兩道混得好。白道有合法性，但無權威；黑道有權威，但無名義上的合法性。所以，做人要混得好，一定要兩面逢迎。做老實人，做良民，也就是白道人，黑道欺負你；做壞人，黑道肯定幫襯你。所以，做“壞人”有時反倒飛黃騰達。這就是簡化的答案。

清代以前的江湖多屬半宗教性的秘密結社，經(jīng)過晚清至民國百年間醞釀，江湖幫會全面滲進中國社會各階層——官場、軍隊、司法、商界等權力領域，以及傳媒、演藝、學校、醫(yī)院等文教衛(wèi)生領域，在某些地方甚至獲得最高統(tǒng)治權。同時，江湖的價值觀、組織模式和習俗規(guī)范也被傳播至廣大公眾社會。一時風氣轉向，公眾起而效尤，社會生活被深深打上江湖烙印，白道人也被染上黑色變成“灰”道。譬如，當年上海灘，流氓、阿飛、地痞、混混、白相人、癟三、拉三等，游蕩街巷里弄，恃強凌弱，男盜女娼，欺行霸市。地下體制實際統(tǒng)領上海民間，很大程度上華界和租界都要求助于江湖。于是，大上海數(shù)江湖擁有最高權力，這就是“上海灘”的含義�！吧虾�灘”代表一個雙重語境，既是洋人冒險家的樂園，也是華人混世的樂園。

有一段歷史事實可作注腳。民國的領袖大多屬于洪門天地會或青紅幫。蔣介石投帖拜青幫大亨黃金榮，并被保舉給孫中山。中山仙逝老蔣掌權，他重用的部將與幫會淵源頗深，許多軍機要務借重幫會媒介完成。身為黨政最高領導人，他在很大程度上靠結拜結義和裙帶嫡系等江湖手段治國，除了培植嫡系軍隊和特務機關，還與軍閥馮玉祥、張學良結拜兄弟組建政治同盟，維持政權穩(wěn)定。世界上，沒有第二個民主共和國元首依靠江湖拜把兄弟和泛家族主義嫡系軍隊來維持（也許薩達姆的“共和國衛(wèi)隊”可算半個），唯有中華民國建立在幫會勢力和私人關系網(wǎng)基礎之上，它的法律是一紙空文。它不是真正的法治國家，當然也不是儒教國家，干脆說就是江湖國家。江湖治國當然不是蔣介石的個人嗜好，而是國家現(xiàn)實和社會格局的博弈結果，是一種嚴格優(yōu)化的策略集合。反之，理想主義治國方案譬如“三民主義”和《建國方略》，則是一種劣策略。因為有怎樣的國民，就有怎樣的政治。一個江湖化的文化，只能產(chǎn)生一個江湖國家。

而今，五個世紀的游民積習早已滲進民間社會，滲進中國人的心靈，在組織習慣和價值觀上打下深刻烙印。它根本不與國家法律秩序正面交鋒，而是悄悄地、“潤物細無聲”地發(fā)揮作用，形成一種隱形的慣例制度，并且在黑夜里、桌底下、幕布后悄然發(fā)揮作用，以五百年的曠世老練僭越法律和政策的防線，你說你的，我做我的，“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我行我素�；�于此，一個人要在這種環(huán)境中安身立命，不僅要學習法制，更必須適應江湖，遷就它的規(guī)矩——人身依附、結黨營私、人情買賣、弄虛作假等等。這就是“老實人吃虧，壞人飛黃騰達”的緣由。老實人學不會這一套江湖伎倆，不明就里，所以只好吃虧。許多人一輩子不明就里，一輩子吃虧。

做事不認真，何以成國民性？

這涉及江湖化社會環(huán)境的基本價值，也叫主流人生觀。簡單說就是一個“混”字。

說“混”字，中國人無人不曉，“混”就是江湖化社會的中心價值。中國人見面問候，不說“你好”，而說“最近混得怎樣”。通常答道：“瞎混唄。”

有江湖必有混，有混必有江湖。江湖中人，或者經(jīng)過江湖化——被江湖馴化的老百姓，出門在外就是討生活，混口飯吃，不僅白道上討生活，也要黑白兩道討生活。做什么、怎么做以及做不做得好，不重要；重要的是給口飯吃。過程不重要，結果重要；手段不重要，目的重要。這叫謀生不擇手段。如果非要認真做事才有飯吃，那就認真；如果認真了也沒有飯吃，那就不認真。江湖是一個非生產(chǎn)型的慣例制度，是一個依附正式制度的寄生體制，概無公平正義可言；江湖沒有勞動生產(chǎn)一說，發(fā)財靠吃地頭，巧取豪奪，坑蒙拐騙，除了害人認真，巴結老大認真，投機鉆營認真，其他事情不值得認真。認真與江湖核心價值——混，相抵觸。

深究下去，混就是寄生。你拼命干活累得半死沒用，我去巴結領導，到頭來我撈的肯定比你多，氣死你；你做正經(jīng)生意沒用，我做假貨比你來錢快，你干瞪眼；貪官污吏則比假貨來錢更快，他勒索你，這叫“黑吃黑”，肥水都落他腰包了。最后，撈不到錢走投無路的人，情急之下就結伙搶銀行，變成“黑社會性質犯罪團伙”，那比誰來錢都更快，只不過惶惶不可終日，日子不好過。整個社會，就形成這樣一個梟雄、嘍啰和混混的食物鏈，一個江湖強權寄生的生態(tài)圈：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蝦吃水。

既然那么多人混得人模狗樣，認真干活反而沒有回報，誰還會認真做事呢？所以，許多人干脆不認真做事。這是做事不認真的主要原因，即便不是全部原因，也是首要的原因。穿行于民間，天天看到數(shù)不清的街頭人群，叼著香煙，蹺著二郎腿，終日醉醺醺，目光猥瑣，口若懸河，夸夸其談……從中就能找到答案，他們是江湖混子。混子一多，認真做事的人就少。中國有太多的混子，有些人混得人模狗樣，甚至還被人羨慕。

《江湖中國：一個非正式制度在中國的起因》圖書簡介

《江湖中國：一個非正式制度在中國的起因》，于陽 著，當代中國出版社，2016年1月

著名學者朱學勤曾說，于陽先生潛心十年研究的成果《江湖中國》是一部了不起的著作，是應該靜下心來仔細研讀的圖書。它解釋了當今社會很多的陋規(guī)，即廣泛存在的潛規(guī)則。他將狹義的江湖理解為幫派等組織，將廣義的江湖理解為江湖化了的人群，例如廣泛存在的關系網(wǎng)。該書通俗易懂，但又站在學術的立場上進行解釋，可謂高屋建瓴，具有很強的批判使用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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